2013年7月31日，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正式调整国内生产总值（GDP）统计方式，并以此重新修订自1929年以来的美国宏观经济数据。调整依据是《2008年国民账户体系》(SNA2008)。SNA2008是由联合国、欧盟委员会、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牵头制定的国民经济统计标准，是对1993年版本的修订，涉及诸多统计方法和数据来源上的变化，但将技术、知识、智慧、创新能力等无形生产资产资本化，无疑是其最大特色。
无形生产资产资本化，是最重要的统计概念变动
近20年来，知识产权产品在美国生产经营和生产率改善中的作用日渐重要，推动经济学工作者将研究开发视为创新、增长和经济福利的主要源泉，由研发驱动的经济由此被称为技术驱动型经济或“知识经济”。
无形生产资产资本化，是本次调整中最重要的统计概念变动。本次修订之后，固定资产投资分类的最大变化，就是在原有的3大类别（住宅投资、建筑投资、设备与软件投资）基础上，新增加知识产权投资大类，其下包括软件、研发投资、娱乐与文艺创作3个子类。这有助于改善GDP及相关测度的精度，开发测度创新的数量指标，识别经济增长源泉。
按修订后的口径， 20世纪60年代以来，知识产权产品投资的比重从9.6%上升到了22.9%，其中软件和研发投资的比重上升较快，分别占固定资产投资的10.4%和9.5%，娱乐与文艺创作的比重较小且相对稳定。知识投入要素对于现代经济增长越来越重要，美国的上述修订无疑反映了这一事实。
例如，新的统计方法下，美国一家制药公司开发一种抗癌新药、好莱坞制作一部大片、美国歌星Lady Gaga创作一支新的单曲的支出，都将被视为固定投资，直接统计到国民经济中，就像一家工厂购买一台机床一样。而在以往，虽然药品销售、票房收入、歌星演唱会门票销售、DVD销售和网上下载的收入等被统计入GDP，但是，用于创造这些知识产权产品的开支是被视为中间投入，也就是被归类为生产某种最终产品和服务的成本，而未被直接统计入GDP当中。比如，Lady Gaga花在写歌和录制专辑的开支以前并未直接计入ＧＤＰ。
此次综合修订使美国GDP水平值出现显著变动。2012年，美国GDP修订之前为15.7万亿美元，修订之后增加5000亿美元至16.2万亿美元，增幅达3.6%，其中无形资产投资的变化贡献了90%。
美国近期修订国民收入与支出账户（NIPA）的核心是深化对知识经济的认识，更加重视创新。事实上，美国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就开始践行研发支出的统计核算了。1994年，美国商务部经济分析局（BEA）公布了1953~1992年研发测度结果，该结果以NIPA卫星账户的形式展现出来，包括按不变价成本估算的研发支出额、无形资产存量总值和净值。1999年，确认软件支出为投资。2006年，发布预估版研发账户。2007年，发布更新版研发账户。2009年，发布针对无形资产与创新的测度框架。2010年，发布新版研发账户扩展版。本次修订是上述修订的延续和拓展。
世界许多国家都明确了采用SNA2008的行动
国民经济核算体系2008（SNA2008）是国民经济核算体系1993（SNA1993）的更新版本，也是SNA的第五个版本。在2003年的联合国大会上，联合国统计委员会决定对SNA1993予以更新，以便国民经济核算框架与数据用户的需要联系起来。自上世纪90年代前期SNA1993发布以来，许多国家的经济环境发生了显著变化。同时，针对该账户体系中一些比较困难的组成部分，相关的方法论研究在核算方法改进方面业已取得很多成果。
在联合国、欧盟委员会、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这五大组织的主持下，SNA2008得以形成并联合发布。这一统计框架为决策、经济分析研究提供了一整套具备综合、一致、灵活等特性的宏观经济账户。与早期各个版本一样，SNA2008反映了数据用户不断提高的需求、经济环境的新变化和方法论研究方面的新进展。
根据联合国统计委员会的设想，SNA2008并无意进行根本性或综合性变通，以免给那些依据早期版本实施国民经济核算的国家造成转型方面的困难。SNA2008意在为所有国家所应用，其设计包容了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各个国家的需求。它还为其他经济统计领域的标准提供了一个连接框架，以便于这些统计体系实现一体化，并与国民经济核算体系达成一致。
SNA代表了人类经济活动的发展趋势。实践证明，SNA具有很强的适用性和稳健性，为国民经济核算提供了几乎全球普适的指导。同时，SNA具有高度的灵活性，不仅继续设立“卫星账户”，为那些具有挑战性的核算（如环境核算）提供有用的解决方案，而且还引入“补充”项目和“补充”表，以满足某些项目对某些国家的核算或某些分析性需求。SNA通过增强同国际收支统计修订和国际劳工统计学家会议决议等的同步性和一致性，加强了国民账户体系在统计体系中的中心地位。
基于这一认可，世界许多国家都明确表示要采用。但ＧＤＰ统计方法的变化，涉及国际可比较性的问题。由于国情差异，每个国家最终改用SNA2008的进度不一。澳大利亚2009年一步到位，全面采用SNA2008标准。加拿大2012年先核算GDP等受SNA2008显著影响的指标，随后分步转换其余项目的核算。
欧盟于今年6月份正式出版了新的欧洲国民经济账户体系（ESA2010），该体系将于2014年9月份正式启用。
与此前适用的ESA1995相比，修订后的国民经济核算方法主要有以下几个变化：一是将私人和政府的研究和开发支出作为固定资产下的知识产权产品，即转变为资本；二是将符合一般资产定义的武器系统支出从中间消耗改变为固定资产的一部分；三是引入资本服务概念。ESA2010着重阐述了资本服务的功能和表现，并引入金融衍生工具类别，对金融主体进行了新的划分，扩展对金融资产的核算。
2011年，欧洲议会通过了“超越GDP”决议以及解决欧洲环境问题的新法规——环境经济核算法规。这象征着欧盟在使用包括GDP在内的多元指标衡量问题方面又成功迈进了一步，以求更好地把脉经济发展质量的差异，改善社会福利，反映人力资本投资、技术进步等无形资产的真实状况。
韩国和日本分别计划于2014年和2016年转向新标准。据日本内阁府预测，按新标准计算，日本的名义GDP将增加3%左右，折合金额约15兆日元。
总的看来，大多数G20国家将于2015年前采用新体系。我国的香港特别行政区从2012年9月开始也采用了这套新的统计标准，特区政府统计处的报告显示，按照新标准修订的本地生产总值的数值在近年上调约2%。
绝大多数国家支持研发支出资本化的建议，但部分国家表示顾虑。比如，某些研发支出是难以区分的，因为其所有权无法确定，或者未来回报是否资本化尚难确定；相关会计数据和调查数据的处理存在执行难问题，需要提供详细指南；在反映研发效益方面，研发支出并不是一个好指标，因为它需要确定服务寿命或研发资产的价格指数等实际问题。专家组因此提议，通过将研究和开发支出计作固定资本形成的原则，并鼓励开展重点工作，以稳健和具有国际可比性的方式执行该原则。
中国相关研究工作目前尚处于初步阶段
SNA1993通过9年以后，中国于2002年予以正式采纳，目前仍按照其核算GDP等重要经济指标。对SNA2008的相关研究工作，目前在中国尚处于初步阶段。
中国现行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并不包含研发、计算机软件、数据库、矿藏资源勘探支出、文学艺术品原件等无形资产的统计，尽管现已常规发布研发经费支出等基础性数据，但在统计规范、统计制度与方法、统计基础工作、统计技术手段等方面仍待加强，此外还需加强研发价格指数、研发资本存量及折旧等内容的核算，提高发布频率。
此外，音乐、艺术品原创等知识产权保护制度薄弱，基础数据采集存在较大难度，如何估算这些资产的价值，都面临着现实挑战。客观地讲，SNA2008关于知识产权的核算建议，有助于推进中国完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刺激知识产权密集型产业的发展，从而进一步依靠科技进步带动经济发展。
美国的统计实践给中国带来的启示是：强调研发支出在增长中日益重要的作用，有助于中国经济的结构转型；增长必须保证质量。信息技术等研发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不仅在于其数量扩张，更在于其对行业内外质量的提升；中国倡行“科教兴国”、“可持续发展”和“低碳经济”等重大发展战略，无疑是符合世界发展潮流的，相应的统计内容应更快地调整，以适应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需要。
新体系体现了世界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主流理念与实践。中国是该实践的重要主体，应尽快践行这一体系。美国从开始研究把研发纳入GDP核算到最终采用新体系，大致经历了15年。中国统计基础相对薄弱，在向SNA2008转向时，可很好地借鉴发达经济体的经验，从而更快地应用新体系来引领中国未来经济发展实践。 （作者单位：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
